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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4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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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4 章

有時候,禮崩樂壞的手段比溫水煮青蛙來得更有效果。風雩閣是在沈纓出走長安點兵五日之後才發現不對勁,立即在晚上令人封鎖了江左二十四橋的二十四樓。

風鶴到達玲瓏樓的時候,胡朗面前正擺著一個水盆,裏面都是糊糊的紙漿。棧香樹,花白而繁,其葉如橘皮,可作紙,名為香皮紙。紙張上灰白色有紋,如魚子箋,沾水即爛,正是最適合的記錄機密的紙張,胡朗在房間裏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毀掉了所有的要案。

風鶴看到只剩下一盆紙漿,怒火中燒,一腳踢翻了胡朗身邊的幾案:“石匱金書在哪裏?”

“什麽石匱金書?”胡朗一臉茫然不知所謂的樣子,“風鶴按察找錯人了吧?我可沒聽說過這個。”

“好,那我問你,《妙手方備案》去哪裏了?”風鶴步步緊逼,抓起胡朗的領子,“不要裝得茫然不知所措的樣子。”

“舊友相見,居然是兵戈相見。”胡朗毫不畏懼,“如你所見,被我溶掉了。”

“是嗎?你確定不是被沈纓帶走去長安了?”風鶴把他推到一邊,“石匱金書是在蕭山書院?還是被送到長安了?”

胡朗臉色很微妙:“內鬼是誰?”

“自然是你的好臂膀華鯨姑娘。”風鶴對身後的隨從打了手勢,華鯨果然出現了。

“我待你不薄!你竟然出賣我!”胡朗憤怒地把桌子上的杯子一推,“華鯨!你為何這樣做?”

“我需要救出我的兄長。”華鯨冷笑一聲,“我可沒有興趣舉大義,風鶴按察,你會遵守承諾吧?”

“自然,我們拿到石匱金書就會安排你們離開江左。”風鶴左右查勘了一番,“等我們處理完這裏的事情,自然會帶你去掖庭那邊見你的兄長。”

接下來的不論被問什麽,胡朗都保持了沈默。風鶴惱羞成怒,便指著胡朗罵道:“你這假惺惺,說什麽效忠風雩閣,原來見利忘義,更起爭心,想自己獨坐江左的第一把交椅。你運用玲瓏樓倒行逆施,制造了二十四橋明月夜的慘案,江左衣冠深受其害!我今日就地正法!”

其餘的隨從上前來,對著胡朗以棒相打,不一會胡朗就頭破腦裂,膿血流出,可是他並未回答關於石匱金書的問題。有一個風鶴持鐵尺擊胡朗,兩只腿都被打斷,幾乎無法有逃跑的機會。

風鶴亮出代表身份的魚鱗紫金刀:“我再問最後一遍,沈園挖出來的石匱金書在哪裏?”

胡朗只剩下出的氣,嘴一張一合,似乎在說什麽。風鶴就俯下身去仔細傾聽,卻突然感到左耳一陣疼痛鉆心,原來是胡朗趁機咬住了耳朵,血流不止。他當機立斷,拔出匕首往他心口刺去。

“風鶴!你們是背叛了江左歷史的人!私自篡改歷史,不會被認可的!歷史會證明一切!”胡朗死死地扼住風鶴的脖頸,讓風鶴幾乎窒息。

周圍人一看立即拔出刀劍前來幫助風鶴脫困,風鶴像是癲狂一般,共傷胡朗二十四處,全身上下都沾滿了血。

他睜開被血濺到的眼睛,幾乎是殺紅了眼,從胡朗身上拔下他腰間的水晶獬豸,對著手下發號令:“查封玲瓏樓,除非是她們的高級人物,其他的一個不留,高級人物留下帶回陰藥房!”

在風雩閣的風部的人面前,玲瓏樓的姑娘可以說是如虎入羊群中,混斫混殺,四處亂撞,自相踐踏。只有以小鶯為首的一小部分人帶著斷魂草的解藥方,死命撞出,奔逃而去。直殺到天明,真是屍橫遍野,血流漂舂杵。一時二十四樓折槍斷棍盡如麻,破瓦亂磚鋪滿地。

風鶴此人心理狀態極佳,還令人燒了熱水沐浴焚香,修整了一刻鐘才帶著手下和華鯨前往蕭山書院探查石匱金書。

在蕭山書院下的銀杏長亭,風鶴靠著欄桿,正把玩這個代表玲瓏樓主的水晶獬豸:“水晶透亮通明,雕了個獬豸,大概是想代表正義吧,可惜站錯了隊。”

“按察說得是,我們等會到了蕭山書院是先禮後兵?”一個手下問道。

“把你們的刀都給我洗幹凈。”他把水晶獬豸放到陽關下,“等會還有玄鶴軍一起,別讓他們聞出不對勁。”

“等等,這個獬豸的紋路——”風鶴皺著眉頭摸了摸內心一股不祥的預感,“太幹凈了。”

沒有細小的橫紋或柳絮狀物質,這可不像白水晶。風鶴撿起路邊的碎石在獬豸的腰部輕輕劃了一下,居然留下了痕跡!這明顯不是真的水晶,那就意味著——這並不是真正的玲瓏樓的信物,這群人反而還能死灰覆燃。

“把華鯨叫過來!”風鶴左右張望了一番,手下卻慌慌張張地來了。

華鯨和監視她的風鶴不見了。剛才出玲瓏樓時,還有一個人專門監視她,現在卻不知到了哪裏去。

“成事不足,敗事有餘。”風鶴罵了一句,“找幾個機靈點的去掖庭看看,華鯨留活口,別把鏡空放了。”

“那我們現在?”手下試探著問,“還是去蕭山書院?”

“華鯨都說了,石匱金書在蕭山書院。再不去,夜長夢多,孰輕孰重,我還是分得清。”他站起來往山上走去。

秋日多濃霧,水澤之氣上蒸於蕭山,為雲霧,為流泉。機鋒相向,以險遇險,以阻遇阻,共在這雲霧中。滿地白雲,蕭山書院師生衣袂飄然,都成了神仙,待到風起,一切雲雲霧霧的朦朧氤氳全被拭凈,水光山色,纖毫悉在鏡裏,只是不知今日的鏡子裏又是何等血染蕭山。

風鶴很快就等到了白鶴親自帶隊的玄鶴軍,白鶴身上有淡淡的百濯香氣,一時讓他起了疑心:“白鶴你今日熏了別的香?”

“香?”白鶴一臉茫然的樣子,“我一向不關註這些,都是手下熏什麽我跟著。”

其他的玄鶴軍身上也有這樣的香味,風鶴問道:“你們今日去了何地?”

“今日奉閣主之令查封除玲瓏樓外的二十四樓。”白鶴拿出了風雩閣的竹筒密信。

經過一番查驗,風鶴這才放下心來:“我打算先禮後兵,蕭山書院藏匿了玲瓏樓的一個機密文書,所以我必須親自搜查,還望玄鶴軍多多配合。”

“你是如何確定有人藏匿文書?”

“自然是十三先生親自舉發。”風鶴看著前方一個褐色衣衫的身影,“你看,這不就來了嗎?”

“事情就是這樣,還望子衿院長多多配合。”風鶴非常禮貌地表明了來意,“十三先生親自為我們作保,你盡管放心。”

莊卿和他身後的白鶴對視了一眼,提出了相關不能擾亂秩序的條件,允許他們搜查。

“恐怕不行,子衿院長,你們的學生裏有和玲瓏樓勾結的人,我們必須一個個查清帶走。”風鶴拿出一個盒子,“《松陵集》孤本,還請請個方便。”

“不必了。”莊卿顯然沒有接受它的意願,“我和你們一起。”

“我們這行事粗鄙,恐怕入不了你們讀書人的眼睛。”風鶴轉頭對白鶴說,“你和子衿院長一起搜查可疑物件,玄鶴軍全都去查查學生。”

出奇地順利,風鶴他們很快在莊卿的院子裏挖出了一個石匱,只可惜是空的。風鶴感到不妙:“子衿院長挖過你的院子嗎?”

莊卿搖了搖頭,但是十三先生蹲下來仔細查勘土色痕跡:“子衿院長,何必說謊呢?”

土很松,有被翻動的痕跡,石匱上也有被打開的劃痕。“我們只需要金書,子衿院長,這樣的東西留著沒什麽用。”風鶴循循善誘。

十三先生看了一會石匱,突然對風鶴搖了搖頭,對他附耳說了什麽,風鶴厲聲喊道:“拿下莊子衿!”

千鈞一發之際,白鶴拔出佩劍:“做什麽?蕭山書院與風雩閣的關系你忘了嗎?居然敢對院長不明不白地動手!”

“藏匿金書,這條罪名已經夠了。”風鶴冷笑道,“把梅夫人和莊未曜請過來!當著父母的面,你總該說一說金書在哪裏吧!”

說是“請”,其實是刀架在脖子上被威脅著帶過來。梅夫人和莊未曜都很平靜,沒有人露出驚慌的神色。

“莊子衿,你是和冷時半夜在這裏挖出來了金書,拒絕上交,這可是重罪。”風鶴如一條毒蛇,“我再問最後一遍,金書在哪裏?”

莊卿搖了搖頭:“我不知道,我也沒挖出來金書。”莊含夫婦同樣表示並不知情。

“你的意思是十三先生說了假話?”風鶴不耐煩地對後面的人揮揮手,手下立刻在梅夫人的脖頸上劃出了一條血痕。

“你做什麽?”白鶴呵斥,“蕭山書院不得見血!”

“不見血,那麽金書怎麽交差?”風鶴拔出魚鱗紫金刀,“那我親自動手如何?”

白鶴正想動手打掉他手上的刀,卻已經有人比她更快——莊含奮力掙脫風鶴的人,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白刃,風鶴想要擺脫,直接拔出來了另一把匕首。白鶴連忙想要上去解決混亂的局面,哪知道十三先生也拔劍相向。

一片混亂中,梅夫人被人推著猛然一頭撞在地下,額鼻皆破,滿面血流。莊含頭上被風鶴砍了一劍,皮肉削開,血流不止。風鶴想要掙脫莊含的束縛,只好下定狠心,往他要害之處去——梅夫人想要推開那把劍,風鶴心狠手辣,另一把匕首也往梅夫人的心頭刺去。

莊含夫婦就此倒在血泊之中,氣絕身亡。風鶴冷漠地趟著血泊,舉著血花斑駁的刀劍向莊卿走過去:“還是不說嗎?要不我送你們一家黃泉相見?”

白鶴此時被十三先生纏住了,無法脫身。此時只聽得“叮”的清脆一聲,一把劍朝風鶴腳下飛過來,風鶴眼疾手快地打斷了它的前進——勞謙。劍的主人遲了一個彈指,拿著終乾穩穩地落在風鶴與莊卿之間。

冷時喘息著:“不好意思,諸位,我來晚了。”

她似乎還想說什麽,但是目光在看到莊含夫婦的屍體時,一時停住了話語。

白刃自傷心似鐵,黃泉要見骨如銀。蕭山落日猿啼處,過客聞之亦慘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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